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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来自互联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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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反 S21 活动
上一回说到， 斯图加特——乌尔姆铁路工程从具体意向到正式动工，用了 25 年的时间去纠结犹豫，反复论证。 德铁和巴符州各级政府联手在 1994 年就项目可行性展开正式研究， 并向大众正式介绍这个项目的基本思想 （以下简称 94 共识）。 几乎就在消息公布以后， 当地的各种环保组织和交通机构就组成了 “斯图加特之变革” 联盟， 来检视并宣讲该工程的危害。 这些组织包括德国环境与自然保护联盟 （BUND), 德国自然保护联盟 (NABU), 巴符州自然保护联盟， 德国交通俱乐部 （VCD) 巴符州分部， 铁路拥护者， 自然之友， 和德国普通单车俱乐部 （ADFC)。 1995 年， 一个名为 “生活在斯图加特——不要斯图加特21” 的倡议机构成立， 他们收集市民签名，争取市民在这项工程上的话语权。 这个倡议机构的主席 Gangold Stocker 在后来成为最最著名的 S21 反对者之一。
倡议机构 “生活在斯图加特” 自 1996 年开始就向市民分发反对 S21 工程的传单， 小册子， 也不时组织宣讲活动。
1997 年， 斯图加特市政府就 S21 举办市民意见参与活动。 短短一个小时内，市政府就收到 1997 条批评意见。 大家尤其渴望一个市民公决。
“斯图加特之变革” 和巴符州建筑师论坛在 1998 年之前酝酿了一个 “港湾式S21” 方案， 后来的许多抗议活动，都希望以这个保留地上火车站的方案来取代 94 共识。
1998 年， 觉得 S21造价太高的德铁主席主动叫停项目研究。 1999 年德铁主席换届， S21 重现生机。 2001 年在巴符和拜仁两州各级政府的恩威并施下， 德铁再跟政府签下合作推进 S21 工程的备忘录。 后来有人指责这个备忘录背后，政府向德铁输送太多利益。
另一边厢， “斯图加特之变革” 用心充实完善他们的 “港湾式 S21 方案”， 并将他们的方案于 2003 年向公众正式介绍， 方案于 2006 年印行。 这个行动， 在反 S21 运动的初期就向世人表明， S21 的反对者们并不仅仅简单说 “不”， 而是积极主动地想提高斯市的生活品质， 保护环境。 2004 年， 在反对 S21 运动中诞生的政党斯图加特生态社会党 （Stuttgart Ökologisch Sozial, SÖS) 第一次在地选中得到一个议席。
随着 S21 的实施计划越来越具体， 2006 年， 德铁和德国联邦政府， 巴符州政府共同组成的 S21 工作小组正式成立， 并于当年 10 月在巴符州议会以绝对优势通过了项目上马的议案。 反对者们立刻成立了 “反 S21 行动联盟”， 并在民众中间开始了反对 S21 的大规模动员。 事后看来，当时政府里支持 S21 的人员对反对行动掉以轻心， 没有立刻面向民众作好周全细致的公关工作， 为日后暴风骤雨式的群众运动埋下了隐患， 也给绿党坐大拱手送上机会。
S21 的反对者们在 10 月决议后立刻发起请愿， 向市民收集签名， 要求市政府退出 S21 项目。
2007 年，基民党的 Wolfgang Schuster 再一次当选斯图加特市长。 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他说到不会就 S21 工程进行民众公投。 就是这个消息， 引发了第一次反 S21 的示威游行。 在斯图加特市政厅的广场上， 约 4000 人参加了这次示威。
连任市长 Schuster 认为这个市民请愿是一件借市民的恐惧 “抽水” 的事， 背后有反对党的政治盘算， 请愿中提出的要求及其理由是有悖于市镇管理条例的。 他指出，斯图加特市政府就 S21 工程召开过 170 次会议，在 2006 年的各种表决中， 都以超过四分之三的支持人数通过决议， S21 的上马决议是民主的决议， 合法的决议。
市政府对市民请愿的处理门槛是 20000 个签名， 反 S21 组织在 2007 年 11 月就收集到了 61193 个有效签名。 同年 12 月， 市镇议会以 45 比 15 票反对退出 S21 工程。 理由是，这个中止程序是不合法的。
请愿代表们没有放弃。 市镇议会表决后， 他们又先后两次采取法律行动， 试图推翻市镇议会的反对 “退出 S21 工程” 决议。 但是都没有成功。 从法律上说， 他们最多只能阻止斯图加特市参与这项工程， 而不能令整件项目停止。 2009 年 8 月他们终于放弃。
2008 年 10 月和 2009 年 5 月， 又有几次数千人参加的反对 S21 示威发生。
这次公民请愿虽然没有成功， 但是反对 S21 方的宣传在这两三年里已经深入人心。 2009 年 6 月， 斯图加特地区市镇议会的选举中， 有 39% 的选民的决定受到 S21 工程的影响。 54% 的选民反对 S21, 而支持者只有 38%。 绿党在这次选举中取得史上最好成绩， 得到的议席比 CDU 多一个， 一跃成为地方议会中最大的党派。
这只是绿党随着 S21 的展开而在巴符州各级议会中扶摇直上的一个序曲。
风起云涌的 2010
上面说到的林林总总的游行活动，对 S21 的批评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 各级政府投资巨大，挪用了本来可以用在别的交通改善项目，或者文化教育等项目的资金，
- 王宫花园里的大树会遭到砍伐或者移除，
- 现有的中央火车站是建筑杰作， 而她的翼楼不得不遭到拆除，
- 在地产开发和本地政策制定之间， 可能会存在利益纠葛，
- 反对者认为， 这项工程存在非法融资，
- 新火车站可能设计性能不足， 无法处理突发状况，
- 斯图加特的矿泉水源可能遭受风险 （斯图加特有著名的矿泉浴场），
- 待建隧道通过的地层富硬石膏 （Anhydrit ）， 工程上有风险，
- 工程所需资金很有可能要追加。
从 2009 年 10 月 26 日起， S21 的四位反对者发起了每周一次的 “周一示威” 活动。 这个游行集会每周一当地时间 18 点开始。 至今已经进行了 300 多次， 仍在进行中。
初期的周一示威活动， 每次大概有几千人参加， 地点在 Bonatz 火车站北出口的空地。 周复一周，参与者渐渐增多。 每次集会都有人主持并且发表讲话。 因为周一下班回家的时候总是要遇上游行队伍， 我自己亲历很多次这样的集会。 通常人们都是高举各种反对 S21 的旗帜， 敲锣打鼓， 也有很多人吹哨子， 各种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 天气好的时候，还有一些人手举一升或者两升的啤酒 mug，看上去红光满面兴高采烈的样子。 我猜， 时间久了以后， 这种一周一次的游行集会就部分演变成了一些群众的社交活动吧。 游行通常经过中央火车站旁边的一些主干道，游行队伍所过之处，交通常常陷入混乱。曾经有过项目就在市中心做， 办公室里，每周一都可以听到游行的鼓乐震天， 必须把窗户关紧。我的同事基本上都是 S21 的支持者， 但是他们都说，反对者们能够自由发声， 民主社会就是这样， 他们觉得这样很好。
说回 2010 年。 2 月 2 日， 就当开工仪式在站台上举行的时候，中央火车站大厅里聚集了 2000 多抗议人士。
开工以后没几天， 现在的中央火车站的建筑师 Paul Bonatz 的外孙 Peter Duebbers 将德铁告上法庭， 说德铁要拆除翼楼是违反版权。 这个控告在 3 个多月后被驳回。 法庭认为， 德铁本着 “现代化翻新” 的宗旨， 可以对原作进行修改。 Duebbers 不停上诉，要求停工。 后来德铁主席向 Duebbers 开出高达几百万欧元的停工损失账单，要求赔偿，Duebbers 这才作罢。
夏天， 车站旁边的皇宫花园里又举行了数次有几千人参加的抗议集会。 到了七月底，在一次例行的周一集会中， 有 50 位抗议人士占领了当时已经被清空准备拆除的 Bonatz 火车站北面的翼楼。 这次行动直到当天深夜才被清场， 所有参加占领的人被诉 “侵犯私有房屋罪”。 这次占领事件以后， 本来是地方性的斯图加特的反 S21 抗议活动在全德国广为人知。
2010 年 7 月 30 日， 工程方在警察的保护下在火车站北部翼楼周围围上了隔离栏。 2000 多反 S21 人士闻风而至，在现场静坐或者组成人体路障， 抗议持续到当天深夜。 8 月底， 当北部翼楼正式开始拆除的时候，7 位抗议者即兴攀爬占领了楼顶。 工地周围， 几千人阻断了市中心的枢纽路口，并且在火车站前的空地上站桩一般，寸步不让。 这 7 位占领者在楼顶上过夜， 第二天清晨才被调来的特种任务小分队 “请” 下楼顶。
8 月开始， 巴符州的其他城市，甚至柏林，也纷纷展开了各种声援反对 S21 的公民抗命活动。 有一个叫做 Schwabenstreiche 的活动， 号召大家在每天 19 点用各种方式制造很响的声音， 持续一分钟， 以表达大众反对 S21 的态度。
也是在 8 月， 新火车站的设计者之一， 2015 年普利兹克建筑奖的得主 Otto Frei 在 Stern 杂志上说，他觉得 S21项目应该停止。 把火车站建在地下并非他的本意， 是资方要求这么设计的。 这个火车站建在地下风险很大， 比如有可能被地下水侵袭而漂浮。 他说他在道德感的召唤下， 发出停工呼吁。 这篇采访文章给本来就已经如火如荼的反对 S21 运动火上浇油。
后来 S21 的总结构师， Otto Frei 的学生， 也是斯图加特大学建筑系出身的 Werner Sobek 在媒体上发表争锋相对的驳斥文章， 列出种种工程地点的地质数据和工程数据， 说明 “漂浮” 是不可能的。 Sobek 对老师的驳斥是火力十足， 并且号召大众尊重专业。 他说， 参与设计 S21 的几个建筑师事务所都是最为专业资深的业界翘楚， 大家不要直接或者间接地猜测， 他们设计这个方案是不道德或者不负责任的。 我读过 Sobek 的澄清文章， 觉得有充分的数据支持， 还是比较可信的。 Sobek 的原文我是在德铁的 S21 官网上读到，前几天网站改版以后，这篇文章暂时找不到。 我从 Google Cache 里寻回了这篇采访存为 pdf，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看一下。 至于到底为何 Otto Frei 会到 Stern 上去发表那篇呼吁停建的文章， 他老人家已经去世， 我们已经不得而知。
民众的情绪已经被煽起， Sobek 和其他工程人员的拨乱反正有如杯水车薪。 抗议运动持续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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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 年 9 月 10 日， 王宫广场上的抗议实况。 照片作者 Marco Bartoli， 来源： 维基百科。 |
9 月 10 日，S21 的反对者们包围州议会大楼组成人墙。 参加这次抗议活动的人数在 35000 （警方数据） 到 69112 （抗议组织方数据） 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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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宫花园不远处的守夜宣传亭。 照片作者 Harald Bischoff, 来源： 维基百科。 |
为避免单篇篇幅过长， 有关公民抗命的内容将分为两到三次刊出。 下一回仍然是写戏剧冲突高潮迭起的 2010 年。
谢谢阅读， 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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