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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歌唱大赛六十周年专栏之六：意大利歌剧传统 （下）
欧洲歌唱大赛六十周年专栏之七：德国艺术歌曲 das Lied
欧洲歌唱大赛六十周年专栏之八： 第二维也纳乐派
半决赛明天就要开始了， 这是我这辑跟音乐有关的读书笔记的最后一篇。法国柏辽兹德彪西等等没来得及写，只能遗憾了。 自浪漫主义中后期以降，俄国的伟大作曲家和演奏家太多，以后有机会再专门写。今年 ESC 在维也纳举行，就让这辑笔记自维也纳始，至维也纳终。
这辑笔记的第一篇中提到过，维也纳古典主义的基本特征之一是“鲜明的旋律线， 代表着清晰，易懂，受到声乐启发和影响的音乐主题”。 这跟德语发音中，音节与音节之间界限分明，节奏硬朗不无关系。 维也纳古典主义音乐经历了全盛时期以后，在欧洲思想界启蒙主义的影响下，音乐家们开始试图打破古典主义时期种种音乐形式的桎梏，追求更为丰富和自我的表现手法。法国十九世纪的印象主义音乐， 强调以各种乐器的音色和音质，而不仅仅是旋律和节奏，表现音乐的肌理， 乐句和乐句之间常常不像德语发音那样有很清晰的轮廓，而是如法语发音般暧昧含混，渐入渐出。法国莫奈，塞尚等印象主义大师光影婆娑的画作就是当时法国印象主义音乐的极好视觉呈现。而在德语区， 则兴起了以表现人灵魂最深处的情感，矛盾和挣扎为主要内容的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 文学，艺术和音乐。以 Arnold Schönberg, Alban Berg， 和 Anton Webern 为代表的表现主义音乐家以完全不同于法国印象主义音乐的方式完成了德语区后浪漫主义时代音乐的现代性转变。他们的音乐作品如此重要，以至于被人们称为第二维也纳乐派。 而 “第一” 维也纳乐派的代表人物则是海顿， 莫扎特和贝多芬。 本篇介绍一下 Schönberg 勋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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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nold Schönberg |
勋伯格于 1874 年出生在维也纳的一个贫苦东正教犹太人家庭。他 8 岁开始接触小提琴，不久就尝试作曲。在作曲上他几乎是完全自学成才的， 只有拜过两年师父。有趣的是，他的作曲老师 Alexander Zemlinsky 在教了勋伯格两年之后被他的天分折服，倒过来拜勋伯格为师。 事实上维也纳无处不在的音乐遗产给勋伯格提供了无穷无尽的音乐养分，他的音乐老师正是维也纳这座城市。
他最初的作品还是承袭了 19 世纪后期浪漫主义音乐的音律传统。但是很快他感到那些音乐理论里的所谓“和谐”， “不和谐” 等等既定印象不足以深刻表现人的内心。跟法国同代音乐家几乎完全背离了德式音乐传统的做法不同， 勋伯格坚定地相信日耳曼音乐的未来在于发扬光大她的传统技艺：她的复调形式，她音符与乐句之间的连接与转换， 她的精神性和表情鲜明的内容， 而不是那些纯正旋律下面重浊的复杂和弦。他在音乐上的突破之道是简化：消除那些所谓 “和谐”，“不和谐” 的既有音乐观念，音乐作品应该允许旋律的任意发展，只要能表现人的内心。 1908 年和 1913 年之间，他创作了许多实验性的音乐作品。 那些作品里， 旋律，复调，和音符乐句之间的动态转换就是全部。勋伯格自己称之为 “不和谐的解放” （the emancipation of dissonance ), 更确切地说，那些实验可以称为 “旋律的解放”， 勋伯格是一位真正的纯旋律大师。他的旋律，音与音之间的连接方式初听十分突兀奇诡， 节奏也是飘忽难以捉摸。大家可以先听一下他的代表作之一 Pierrot Lunaire：
要真正领略这部作品里的美，不能不理解歌词的意思，甚至懂德语都是一个必要条件，因为勋伯格的旋律很大程度是建筑在德语音节的语义上，对德语音节的发音和节奏用旋律进行情感上的高强度放大， 之中大量运用音调渲染手法 （tone painting）。
下面我们来单独听一下第一部分 《饮月》（ Mondestrunken ）：
德语原词是这样的 （非常细腻唯美）：
Mondestrunken
Den Wein, den man mit Augen trinkt,
Gießt Nachts der Mond in Wogen nieder,
Und eine Springflut überschwemmt
Den stillen Horizont.
Gelüste schauerlich und süß,
Durchschwimmen ohne Zahl die Fluten!
Den Wein, den man mit Augen trinkt,
Gießt Nachts der Mond in Wogen nieder.
Der Dichter, den die Andacht treibt,
Berauscht sich an dem heilgen Tranke,
Gen Himmel wendet er verzückt
Das Haupt und taumelnd saugt und schlürft er
Den Wein, den man mit Augen trinkt.
-- Otto Erich Hartleben
自己匆匆将之译成中文：
饮月
那酒， 那人们用目光畅饮的，
在暗夜里波浪一般自明月倾泻，
潮水淹没
寂静地平线。
渴望，恐怖而又甜蜜，
在洪水中无数次泅渡！
那酒， 那人们用目光畅饮的，
在暗夜里波浪一般自明月倾泻。
诗人，他心怀敬畏，
陶醉在圣洁的琼浆，
对着天空他满怀喜悦
仰首，并颤抖着吸吮
那酒，那人们用目光畅饮的酒。
——奥托·艾黎希·韩乐邦
对牢歌词可以深刻体会一下勋伯格独有的音调渲染， 可以感受到所有音符的高低起伏，乐句的长短快慢，真正有极度细致地 “表现” 到人物心中的深情。在此我向第二维也纳乐派的代表人物，表现主义旋律大师勋伯格致敬。
好了，明天晚上维也纳时间 21 点就要开赛，祝大家用目光畅饮 ESC 这杯啤酒之余，得闲记得还可以用耳， 用心品味 concert music 这类陈年佳酿。
谢谢阅读，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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