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开头的截图是著名科学技术普及杂志 《MIT Technology Review》 选出的 2015 年全球 50 间最智慧公司名单。 名单见本文开头的截图， 更多资料见 MIT TR 网站上的链接。
这个名单上的第 41 名 HaCon 是位于德国汉诺威的一间科网工程公司， 我毕业以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在 HaCon 做系统工程师。 我觉得这间公司的一些文化颇代表德国中小企业的典型性格， 不妨跟大家介绍一下。
HaCon 全称 HaCon Ingenieurgesellschaft mbH， 成立于 1984 年。 三位创始人 Volker Sustrate, Marian Gaidzik 和 Werner Kretschmer 都有工科博士学位， 各自的研究领域是客运， 货运以及铁路物流科学。 三十多年前， 这三位博士生一起创业， 到现在这间企业仍然不改初衷，专营跟物流， 尤其是铁路物流有关的软件以及咨询服务， 在业内做到世界领先地位。 三位创始人已经在 2012 年左右退休， 新一代三位领导人Michael Frankenberg, Werner Sommerfeld, 和 Peter Talke 也全部都是工程师或者数学家出身。
HaCon 目前业务有三大模块 HAFAS, TPS 和 Consulting。 这里可以简单介绍下。
HAFAS 是面向乘客， 围绕物流系统的信息服务， 包括基于铁路和公路的 door-to-door 交通连接线路寻找，票价查询， 线上订票， 实时铁路/公路交通信息服务， 火车/巴士时刻表编排等等。 Google Map 上的公交系统路线寻找服务上线才不过几年， 而 HAFAS 做这行已经三十多年。 HAFAS 系统在很多年前有定义了自己的数据交换格式 HAFAS Data Format。 这个数据格式在欧洲几乎已是业界标准，很多大的欧洲铁路公司的线上查询系统都用这个数据格式。 这个数据格式包含的信息比 Google Map 上的公交信息要详尽， 包括一些对普通乘客来说很重要的信息比如火车发车/进站的月台号，火车是否是那种到了某地就分开行驶的 Flügelzug 等等。 包括德国， 瑞士， 奥地利， 荷兰， 比利时， 丹麦， 意大利等国铁路公司在内的欧洲 80 多家铁路公司都是 HAFAS 的固定客户。 大家在欧洲坐公交旅游，在网上订欧洲通票，几乎没有可能不用到 HAFAS 的乘客路线选择系统 （法国段可能底下用的是另一间公司的系统， 法国人总是跟人家不太一样的……但是好像听说近几年 HaCon 也有在法国扩展业务）。 当年我自己也是给 HAFAS 做事。 在德国几乎每一台手机上都有安装的 DB Navigator，就是由 HaCon 的 HAFAS 部门做出来。
TPS 是 Training Planning System 的缩写，是面向铁路公司的铁路基础设施规划以及调度服务。 某个地方要承运一定总量的客货， 有一定铁轨可以使用， 有多少火车可以安排？ 怎样安排？ TPS 帮助客户解决这些在实际运营中非常复杂的问题。 这个部门的同事大多是数学博士或者物理博士出身。
HaCon 的 Consulting 部门我不太熟悉， 估计是给客户提供 “解决方案”， 帮 HAFAS 和 TPS 拉点生意的部门。
当年我去面试的时候，HaCon 还只有 100 多位员工， 三位创始人仍然都在工作， 主持我的面试的是 Peter Talke， 问我软件工程方面的技术问题的是 Peter 手下的三位部门负责人， 包括我后来的上司。 Peter 有向我介绍 HaCon 的概况，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说 “本公司是百分百自有资本运营， 零债务， 不上市， 总共只有一百多员工但却是下萨克森州赚取外资最多的五间公司之一。” 我觉得这种稳扎稳打踏实做事， 不盲目冒进， 不花明天的钱， 不花别人的钱的做法在德国企业中还是有一定代表性。 而且我觉得， 做企业首要宗旨是做事， 为人们创造一件物品或者服务， 赚钱应该只是副业， 不应该是首要目的。 事情做得出色， 钱财应该不会辜负你而找上门来。 不少德国中小企业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 而看看中国近年的创业风气，大多数人做所谓 “创业” 从一开始就目的只在于圈钱甚至骗钱， 很多创业人根本无心做实事。 我最最反对大学生人还在学校里求学就忙生意忙赚钱， 因为， 不把知识和技能学扎实根本就是削弱自己的做事能力，事情做不好， 赚钱也不会容易。 而当今社会知识经济越来越强大， 想要做好人和事情， 想要不被人工智能取代， 老老实实付出努力不停学习是在太重要。 HaCon 的创始人都是念到理工博士才出来创业，Google 的两位创始人也是。
我在 HaCon 的顶头上司是一位数学博士， 曾经为德铁服务过十年。 我刚刚上班的时候， 他几乎是手把手教我写 C++ 代码，很有耐心，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都是我的榜样。
HaCon 在每年春天都举办客户大会。 届时全世界的客户都会派代表出席。 大会上， HaCon 会向大家介绍公司的新技术新软件， 客户代表也会讲述 success story。 我有经历了三次客户大会， 接触了好多欧洲各大铁路公司的代表。 我觉得很多人对理工科出来的博士有偏见和误解，觉得他们好像都是内向自闭不爱讲话。 但其实很多理工科出来的专家都有很好的表达能力， 讲话流利清晰， 而且还很有幽默感很会开玩笑。 每年的 HaCon 客户大会上， 上台讲话的我方代表一般都是部门负责人， 平时做的纯技术活多一些， 但是上了台都是谈笑风生， 讲起一些很复杂的算法或者软件架构都能运用很生动恰当的比喻。 在台上夸夸其谈的人倒是没有， 大家都就事论事，讲的都是很实在的内容， 公司里的员工也都很讨厌满嘴的 buzz word， tech jargon。
HaCon 位于德国汉诺威市中心的一间文物保护建筑内。 那间建筑以前是德国百多年历史的著名食品公司 Leibniz 的办公用房， 后来 Leibniz 工厂外迁， 就把房子租了一部分给 HaCon， Leibniz 的高层管理人员就在 HaCon 旁边办公。 Leibniz 有一个很好的员工食堂， 由一位来自奥地利的名厨主理， 菜式比一般外面的餐厅要好吃。 HaCon 员工允许在那间食堂吃午饭， 作为一个吃货我觉得我运气很好。 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 有去过许多德国大公司的员工食堂吃午饭， 再也没有遇到过 Leibniz 那么好的。 一般大公司的员工食堂都是外包的， 而 Leibniz 的那间是自营的， 我觉得有区别。 我到今天还是无限怀念在 HaCon 上班时健康又可口的午饭。 在 HaCon， 所有咖啡， 瓶装水， 软饮料都是对员工免费的。 而且二楼还有一个房间， 大桌子上堆满了零食。 最开始的时候是 Leibniz 的饼干巧克力薯片什么的， 后来有人说我们应该吃得更健康， 于是有了满桌的新鲜蔬果任人取食。 话说我现在服务的东家也是在上面那个 “最智慧 50” 的名单上， 我在现东家做得很开心， 但是免费饮料免费零食的好事是没有了。 除了照顾好员工的口腹， HaCon 也是有订了许多技术杂志供员工随便翻看学习。 大家都在办公室上班， 平时员工间的沟通很及时很顺畅。 部门负责人一般是由技术主力提拔上来， 假如软件出了什么问题， 谁也不必推诿扯皮， 大家一起动脑动手解决问题。
HaCon 发展到现在， 有员工 250 人左右。 作为一个具有三十多年历史的 “老” 科网技术公司， 这样的员工数量真的不算多， 领导层的发展方针是十分谨慎小心的。 各种金融危机科网泡沫中，HaCon 不光安然无恙而且工作多到做不过来。 公司的 25 周年庆典我有幸经历， 下萨克森州的财长有到场向我们恭贺。
后来因为举家南迁 500 多公里， 我不得不离开了 HaCon。 在南方的新东家也是十分智慧， 我现在的顶头上司是一位太空科学 （Raumschifffahrt ） 博士， 人很慈祥和蔼。 在新东家， 我作为 consultant 一般在客户那里跑或者在家里干活， 并不常常去自己的办公室。 但是保留了在 HaCon 就养成的报告习惯和不停学习的习惯， 上司说我 “教养好”。 在 HaCon 做第一份工， 我运气太好。 感谢在 HaCon 的所有同事， 祝 HaCon 长长久久， 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谢谢阅读， 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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